近日，有消息称浙江省金华市金东区孝顺镇中心小学引进一款名为“赋思头环”（Focus1）的设备，上课时让学生佩戴，用于监测孩子注意力情况，并将相关数据发送给家长，一时引发争议。

昨日（10月31日），金东区教育局告诉媒体，已获悉并介入此事，责令学校暂停使用，并让全区学校进行自查，“监控头环”收集的数据不会外流，不会泄露孩子个人隐私。

记者查阅孝顺镇中心小学官网发现，6月29日发布的一则新闻中称，孝顺小学作为浙江省首个引进高端科技设备——“赋思头环”并应用于课堂教学、有效提高了课堂效率与学生专注力的学校，“受到了广泛关注”。头环能检测孩子的专注度，给孩子的注意力打分，通过系统传到老师手机，老师还可以把分数发给家长。

文中称这个头环能提高老师对课堂的把控程度，实时了解学生的上课动态，并通过分析课堂报告，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教学设计。但三个月后，经媒体报道，此事在互联网上进一步发酵。

有报道称，一些师生对这个头环的效果表示非常满意，但有的学生备受压力，因为会被家长敦促注意力要更集中。记者在现场也发现，一名学生头环正前方显示橘色，代表他正集中注意力，但外表感觉并非如此；还有学生说戴头环会痛，感觉额头上有个印紧紧压住。

有网友担心，“监控头环”可监视孩子注意力，就如戴上了“紧箍咒”，有侵犯个人隐私的嫌疑，也给孩子带来心理压力。而且家长们都秉着不置可否的态度，也不关心这些采集到的数据，最终会被传输到何方。

这件事还引起了《华尔街日报》的关注，他们在报道中称，中国正从教室开始努力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全面领先，越来越多的教室配备人工智能摄像头和脑电波追踪器。尽管许多父母和老师将其视为提高成绩的工具，但它们已成为一些孩子的噩梦。

教育局回应

记者就此事联系了金华市金东区教育局，一位工作人员向负责领导了解情况后回应称，该局已经了解并介入这次事件，对学校进行了调查。据他介绍，2018年9月，孝顺镇中心小学一名校友向学校赠送了这款头环，属于“回馈母校，没有任何收费行为”。

佩戴头环的“赋思学堂”并非“实验班”，而是“实验教室”，头环收集到的数据，只在学校内部使用，没有隐私外泄。对于网络上传言“头环能够进行实时监控，将数据反馈给家长”， 该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，这并不属实，“后台数据仅供老师分析、改进教学时使用，赋思头环没有实时反映数据给家长的功能。”

头环也并不是每天都要佩戴，而是一周一次，“学生是无偿、自愿使用头环，家长也对此表示认可，学生也未产生任何不良反应。”上述工作人员称。

该工作人员表示，由于心理暗示作用，学生使用该头环时注意力的确有所提升，但事件发生后，教育局已经责令学校暂停使用，并要求全区所有学校进行自查。

捐赠者和研发企业

据其介绍，当地“乡贤”、杭州嘉银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孔小仙为回馈母校，于2018年9月向孝顺镇中心小学捐赠了50台“赋思头环”。 国内的公开报道也被网友翻了出来，载于民生网，是正规的官方报社主管主办的《民生周刊》杂志社的官方网站，诸多细节与外媒所称一一对应。

孔小仙也是该款头环研发方和生产企业——浙江强脑科技有限公司的天使投资人。该公司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，这一产品不是监控工具，而是帮助学生训练与提升专注力，“学生是否专注，也不需要人来监测。”该负责人表示，产品由公司一位董事捐赠给孝顺镇中心小学，共50台。“学生无须每天佩戴，而是一星期训练一两次、每次最多半小时。使用头环前，学生要上专门的训练课程，如神经反馈训练，通过观看飞驰的车辆来提高专注力等。进入课堂后，老师无法看到单个学生的数据，只能看到平均注意力，以此作为授课内容接受度的反馈。”

报道中还说，出席捐赠的并不是只有孔小仙一人。还有打造这个头环的BrainCo公司创始人兼CEO韩璧丞。根据公开资料，韩璧丞是哈佛脑科学博士。

浙江强脑科技有限公司官网资料显示，其总部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哈佛大学校园内，中国区总部则在浙江杭州。该公司称，其现拥有的独家技术涵盖硬件及软件方面，包括头环设备和电路板等硬件产品、基于专注力的核心算法及教育应用系统等。

韩璧丞出生于1987年，本科就读于韩国科学技术院机械工程专业。接着毕业后进入美国西雅图医疗设备研究中心工作，之后进入哈佛大学脑科学中心攻读博士学位。

BrainCo正是他在哈佛大学读博期间成立的公司，并参加了哈佛大学创新实验室。韩璧丞本人也因为哈佛履历和创业，获得了不少荣誉，比如2017年还入选了《MIT科技评论》35岁以下35名科技创新者等等。

哈佛背景的创业公司

据公开资料显示，目前BrainCo拥有200多名员工，在杭州、深圳、波士顿设有办公室。在过去四年时间，BrainCo已经完成了几千万美元的A轮融资，主要投资者包括腾讯联合创始人曾李青、光大控股、鼎晖投资、中国电子等国内知名投资机构，今年计划进行B轮融资。产品拥有50多项中国专利和20多项国际专利。

此前在接受采访时，韩璧丞就曾放出过豪言，要在中国创建3000万个“钢铁侠”，并开发了脑机接口控制的义肢产品，后来又把目光放到了教育领域。在2018年12月的头环捐赠仪式上，孝顺镇中心小学也聘请他为智慧课堂导师。

据华尔街日报报道，该公司已经对中国发售超过2万个头环，并计划于今年年底向美国10家学校引进类似计划。

10月31日，该公司在其官方微博连发两篇声明，表示“赋思头环”并非监控学生的产品，而是“训练学生提升注意力的仪器”。声明解释说，“赋思头环”利用神经反馈进行专注力训练；老师在课堂上也无法看到每个学生的专注力数值，只能看到平均数值。声明称，“赋思头环”收集的数据，不会发送给家长；且不需要长期佩戴，只需一周训练一次。

技术无罪，希望不要被妖魔化

“希望媒体不要妖魔化我们，多了解下脑电技术。”两天前，韩璧丞还在朋友圈有些得意地转发外媒对自家头环的报道，但舆论的后续发酵却令他大感意外和无奈。“外媒的报道是基本准确的，但一些国内媒体却根本没有搞清楚我们的产品，也不了解脑电技术，营造了一种恐慌。”

韩璧丞在接受新浪科技采访时表示，BrainCo的2B头环产品目前还没有在国内上市，暂时也不太可能进入国内教育学校系统的采购系统。那批产品是孔小仙看到赋思头环在国外的运用情况之后很感兴趣，就买了一批捐献给金华小学。“如果我们真要在国内学校进行产品测试，也不会选择浙江金华一个乡村小学。国内学校会采购电脑平板等常规硬件，而不太可能采购这么前沿的产品。”

那么国内电商平台上售价3000多元的赋思头环呢？韩璧丞解释说，“那些是公开面向学生家长销售的2C产品，虽然硬件和金华小学用的2B产品大体相似，但两者软件是存在不同的。我们四五个月前才开始在国内准备渠道，在天猫和京东上销售。赋思头环因为可以通过训练，帮助学生提高学习效率，所以还是吸引了很多家长的兴趣。”

为什么脑电波头环可以提高注意力？据韩璧丞介绍，神经反馈训练是目前公认的提高专注力的最有效方式，美国宇航员和F1赛车手都通过这种训练方式保持专注力。而赋思头环也是基于这个原因，让孩子通过神经反馈训练，来更高效地进行学习；此前，赋思头环已经在美国波士顿地区的多所中学进行了运用，包括耶鲁大学的暑期班。

这个产品已经通过了CE、IC和FCC认证，在美国、加拿大和中国市场上市销售。据他介绍，目前Focus产品已经销售往15个国家，近15000名学生使用。仅在与南美洲的教育集团progrentis合作就带来了超过6000名学生用户。

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神经科学部主任Theodore Zanto博士介绍，这种头环的基本原理是脑电图技术（Electroencephalography，EEG），通常用在医生针对患者的诊断中。

而且Zanto博士还强调，脑电图技术容易出现不精准的情况，可能会让人感觉痒或者烦躁，在脑电图没有被妥善设置的情况下，电极的通信状况不好，会影响信号传输。

有自称该头环最初产品经理的@徐光启 对此评论：看到这样的热度既欣慰又有所顾虑。在理论上，用脑电来监测注意力水平以及用神经反馈训练来提高注意力，已经比较成熟。但，产品依靠的是可实现理论的技术和用户体验，亦受法规伦理的制约。在技术上，信号采集的精确性、注意力算法的可靠性、人体工程等都有待改善。EEG信号极易受到活动、出汗、电磁等干扰，传感器、信号通道数量和位置等都会影响信号的精准度。关于用EEG用于判定注意力的水平，目前业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和数学公式，当初我们采用的是NASA关于注意力量化的判定公式，还有待进一步实验验证。目前国内对脑电数据等的监管是空白，在国外，个人生理数据很隐私，在美国很难出现该课堂的场景。

更多网友热议

@黑化肥发灰：新技术应用必须通过科学伦理审查，否则危害性完全不可控。今天校长可以拍板给学生戴紧箍咒，明天教育局长就可以拍板给老师和校长也戴上，后天呢？

@梦游的星星：1.一个技术有待验证和改善的产品为什么会被使用？这个东西为什么会戴在小学生头上，而不是戴在那些关系民生的全国大会的与会者头上？谁赋予了让这些孩子们被当小白鼠的权利？

2.即使技术成熟，就应该被这样群体性强制使用吗？大家真正担心的是，一个小学之后会不会是全国的小学？小学之后会不会是中学大学？学生之后会不会是每一个在职者？在职者之后会不会是每一个居民？

@龍舞：实际上，这个科技已经发展了好几年。有一些医学用来测量是否有ADD（成人多动症），拿这类仪器来当成辅助。一般也就是三个电极贴在脑上的固定部位，除了能够测量数据之外，还能够让人利用这个仪器，通过思想控制电脑中的一些游戏。

我曾经去做过几次测试，当成游戏蛮好玩的，用来培养集中注意力的冥想也可以。

但这些东西都是初步研究的，就算是已经成熟了，如果真的拿来广泛用在人体身上，且是强制性，不征得同意，那才是一种可怕的想法。这也证明了当代中国人的权威症候群现象还是蛮强，蛮可怕的。

@李无道：那些支持者，试想一下如果你公司让你上班期间带这玩意，一开小差就报警，你们试试。换位思考，不用用限制人身自由来换取某些成果。还好毕业早，现在学生太难了！

@新浪科技 郑峻：略微了解一些脑电技术的基本原理和应用产品，或许就不会对孩子头上一个小头环产生恐慌了吧？毕竟，提高专注力只是脑电技术一个非常浅显的应用场景。未来这项前沿技术最值得期待的颠覆创新是意念输入和意念控制。